本文来源：时代周报 作者：何珊珊 梁争誉
11月27日下午，深圳市南山区太子广场，字节跳动旗下游戏公司朝夕光年一处在深圳的办公室楼下，几名即将“喜提”离职的朝夕光年员工正在讨论休假计划。
时代周报记者看到，他们分散着三五成群聊天，看起来并未过于焦虑。日本、菲律宾、新加坡被列入出游清单，“这几个地方都不错哎”，有人说道。
员工在楼下三五成群聊天
11月27日，字节跳动宣布旗下游戏业务朝夕光年将进行大规模业务收缩。据多家媒体报道，猎头、多家游戏公司HR在社交平台表示已经抵达朝夕光年各地办公大楼准备“捞人”，快手旗下游戏公司弹指宇宙也发布了“欢迎字节朝夕光年同学加入”的招聘海报。另外脉脉上还显示，有员工27日下午已被拉入各种网易、腾讯的招聘群。
字节的裁员动作十分快速，时代周报记者在太子广场遇到的几名员工表示“今天刚刚接到消息。”
时代周报记者联系上一名朝夕光年的相关负责人，他告诉时代周报记者：“技术岗不会走，字节对于技术还是需要的。”该负责人告诉时代周报记者，当前整体的调整是：“一，保留UGC和AIGC项目，其余在研的纯内容项目都不要了；二，线上业务不受影响，强关联中台不受影响；三，游戏技术中台全员保留，业务微调。”
11月27日，有消息传闻，朝夕光年已上线项目暂时保留3个月内找到卖家出手，未上线的项目，除少量创新项目及相关技术项目外，均会关停。
上述负责人否认了业务出售倒计时3个月的信息。另外一名员工也向时代周报记者澄清道，网传项目出售3个月倒计时并不属实，“此事背景在于纯内容不符合方向需要调整。目前是代理项目寻求剥离。”
游戏业务多次调整收缩
回顾朝夕光年的此次调整过程，从消息传出到确定不超过4天。员工小光（化名）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第一次经历这种魔幻裁员，两周前听到沐瞳要出售的消息，基于目前项目的盈利情况，以为不会这么快动手。”
11月27日，朝夕光年一名数据分析相关负责人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目前内外部消息差不多”。时代周报记者综合多名员工表述，梳理经过如下：11月25日（上周五）公司通知高层和工作室负责人；11月27日（本周一）中午12点开会正式通知裁员，公司13楼天台封闭；11月27日下午，友商人力开始挖人，在朝夕光年楼下拉横幅现场扫码加群，群名被先后命名为“光年英灵殿”1号分殿到4号分殿，1号分殿已接近500人上限（“英灵殿”最早是北欧神话中天堂之地瓦尔哈拉的译称，同时也是一款动作冒险类游戏的系列名之一）。
时代周报记者获悉，朝夕光年全国共有员工3400人左右，深圳有200余名员工，此次调整范围涉及全国，具体裁员人数尚不清楚。
据时代周报记者了解，目前确定的离职补偿是“N+1+年终+期权折合”。通常，字节跳动的年终奖是在4月前后发放，若本次“离职大礼包”可包含年终奖则更为丰厚。一名员工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即将离职，但情谊还在。”
截至发稿前，时代周报记者发现朝夕光年仍在公开招聘，月薪范围标注2万到4万不等，主要是游戏文案等业务相关岗位。
事实上，这并不是字节第一次收缩游戏业务，而且是今年11月内第二次把屠刀挥向游戏。
2022年5月，朝夕光年就曾被爆出“裁员80%”的消息。尽管字节回应“无大规模裁员，只是部分业务有所调整”，此事仍然引发关注。
更早之前，《中国企业家》杂志在一篇报道中提到，字节跳动中国区CEO张楠在2021年8月和9月的OKR中，明确写下“去肥增瘦”。而后，教育、商业化业务，陆续传出调整的消息。
今年11月7日，字节跳动旗下PICO的总裁周宏伟宣布了组织架构调整，对直播、游戏等团队进行较大幅度调整。
PICO在2021年被字节重金收购，被视为字节在游戏相关赛道“元宇宙”的布局。公司主攻XR方向，XR指VR(虚拟现实）、AR（增强现实）、MR（混合现实）三者集合，通过视觉交互技术的融合，是使体验者在虚拟世界产生“沉浸感”的重要技术之一。
“游戏元宇宙”的计划从开启到缩减仅2年。近日周宏伟在会上表示，公司对XR业务有耐心，但最近复盘已推出的业务和行业市场情况，判断是之前对行业发展估计得太乐观，实际上没有预期得那么快。
综合过往来看，整一轮游戏业务调整的过程，更像一个“我是风暴”到“经历风暴”的互联网大厂业务调整的缩影。
成绩刚有起色
在字节体系内，朝夕光年可谓含着金汤匙出生，既有资金，又有流量。
从2017年抖音成立游戏内容中心，到2019年朝夕光年正式成立单独事业群，再到2020年字节正式成立游戏部，业内将朝夕光年的进军视为对腾讯游戏已拥有格局的挑战，成绩也刚有起色。
成立之初，字节对朝夕光年可谓重金扶持，斥巨资“买买买”。
2019年1月朝夕光年成立，2019年3月以1.1亿元收购上海墨鹍（三七互娱子公司），2021年3月以100亿人民币的现金和价值150亿的股权收购沐瞳科技（人称东南亚王者荣耀）。
而在人才的选取上朝夕光年一向高标准。例如曾任职朝夕光年深圳工作室重度游戏发行线总负责人的那拓背景是腾讯系游戏“老将”，而任职上海工作室“一零一”（前上海墨鹍）的负责人杨东迈也来自腾讯系，并参与创办了上海墨鹍。
2021年7月，朝夕光年总裁严授曾对外透露，“自朝夕光年正式成立以来，大部分业务面向全球，海外流水占全球总流水将近80%。”百亿买下的沐瞳科技，旗下《无尽对决》在东南亚地区更是常年霸榜免费榜前5名的“现象级”游戏。
2021年，朝夕光年发布《航海王》开始赚钱，首月流水过4亿，被外界感叹“重金出奇迹”。今年7月，朝夕光年首款自研游戏《晶核》上线，七麦数据显示首周单ios平台流水就达到近7000万元，并在游戏畅销榜霸榜前十近一个月。
对于本次业务调整，朝夕光年回应时代周报记者：“确实会有业务方向和组织调整，将更加聚焦部分创新型游戏及相关技术的探索。但同时，也会做好已上线产品的持续运营，充分保障玩家的权益。”
今年3月，在字节11周年年会上，CEO梁汝波提出，新一年的目标是“聚焦”和“务实”。加强对主营业务信息平台与电商的投入；对于游戏、教育、PICO等新兴业务，则“要有想象力，保持平常心”。
中娱智库创始人兼首席分析师高东旭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游戏市场竞争更加激烈，部分公司根据整体市场变化做出调整是正常举动，不意味着全行业的收缩，其他厂商的调整在去年和今年基本上已经完成。”
字节为何没做好游戏？
据字节跳动投资报告显示，2022年，字节全球月活用户已达25亿，而在2020年，这个指标为19亿。这是字节飞速发展的3年，也是其积极发展游戏出海的3年。可以对比的是，据2023年三季报显示，腾讯微信及WEchat的月活跃帐户13.1亿，QQ的移动终端月活跃账户数5.7亿，合计用户约18.8亿。
朝夕光年深圳办公地点 图源：时代周报记者摄
对于手握全球25亿月活池子的字节而言，怎么甘心失去游戏这块大蛋糕？
从月活量级来看，若能将用户进行有效转化，字节的游戏业务与腾讯游戏确有“一战之力”。而从实际的产品业务逻辑及用户习惯来看，活用底盘流量并非易事。
一名腾讯系的技术人员对时代周报记者解释道：“（转化）背后涉及的因素很多，本质原因是用户的行为习惯已经定型了。例如字节抖音的图文永远干不过小红书，小红书的用户是搜索驱动的，自然图文就能做好。但字节、抖音的用户是被喂数据的，没有主动搜索的行为习惯。”
抛开整体底盘单看游戏业务，腾讯游戏、网易游戏在过去一年都有不同程度的业务架构缩减。
今年1月，网易与暴风合资的公司因解除合作，大批员工离职，在解散前，大约有100人的规模。该团队还曾与暴雪合作开发手游《暗黑破坏神：不朽》。
今年6月，腾讯优化了IEG（互动娱乐事业群）部门。据腾讯游戏的官方解释，此举是因为腾讯游戏需要更加精细化地管理人力资源，提高工作效率和效益。但外界认为，腾讯游戏的优化计划，更多是出于行业竞争和效益考量。
国外的游戏公司也未幸免。据媒体报道，Unity、Epic Games和亚马逊游戏公司今年均有裁员。裁员人数从数百到数千人不等。
高东旭认为，收缩游戏业务，核心原因是游戏业务表现不如预期，一是和外部其他游戏公司相比，字节运营游戏的买量成本低，但变现能力差强人意。二是和内部比，特别是与广告和电商流量变现方面，收缩游戏业务后能减轻研发投入，保证资金投入的有效利用，降低成本。
华经产业研究院最新发布的手游市场相关报告中提到：继2021年手游用户规模增长放缓后，今年手游用户规模近十年来首次出现下降，我国的手游用户规模开始进入存量市场时代。同时，据全球知名行业分析机构Midia Research最新《2023-2030全球游戏行业预测报告》预测，2030年全球游戏行业的年收入将达到3012亿美元（约两万亿人民币），PC、移动和主机三大游戏平台中，手游的吸金能力最强。
高东旭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游戏市场已经进入一个成熟周期，用户更加挑剔，研发和营运成本攀升，这对于众多的游戏公司都是同样的考验。因此对于研发基因和研发能力都不是很有优势的字节，选择这个时候收缩游戏业务，将核心资金和资源放到更具发展前景和符合自身基因的业务上是个明智的选择。”
尽管游戏出海在未来拥有万亿级别的广阔前景，但想要真正吃到这块“蛋糕”，前期还需付出极高的成本。或许正如梁汝波的规划，“保持平常心”后的字节进行了理智的业务调整，回归“务实”。
（时代周报记者张照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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